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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刘旭
独居没什么复杂,只是偏安一隅,忠实于自我罢了。
位于北京昌平的平西王府往北的地方,有一片叫作秀水湖的人工水域。
那一汪水被铁丝网围着,鲜少有人在那附近驻留。
人们把它当作散步时的一处风景,看两眼,也就匆匆离开了。
住在一公里之外的王晓辉,则将这里奉若至宝,他下班后常常会到这里待一会儿。
与那些带着健身目的来此的人不同,他什么都不做,只是望着丝毫没有波澜的水面,发呆。
他时常觉得,自己的生活和眼前的这汪水别无二致。
2018年3月29日,韩国设计师 Lee Eun Kyoung 设计了一个能“拥抱”的沙发,用360度无死角的拥抱治愈都市人孤独的心灵。(图 / 视觉中国)
王晓辉25岁,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学,毕业后,他没有过多思虑,在某种惯性的驱使下,就留在了这座巨大的城市。
尽管他对这里没有太多好感——干燥的气候、恼人的交通、淡漠的人际关系,有太多东西让他感到不快,但他似乎又无处可去,于是只能选择留在这儿。
身边大多数同龄人选择合租,一方面是因为价格便宜,另一方面则多多少少带着对于建立关系的渴望。
但王晓辉对此却很抗拒。
他的朋友圈子没有因为城市的变化而扩大,平日和他能聊上几句的,都是他高中时期的同学。
对于社交没有强烈需求的他,在住宿上只有一个限定条件——必须一个人住。
所以,
由于城市内部的租房成本太高,他不得不使劲往外找寻。
去年5月,王晓辉来到了平西王府不远处的一个村子,搬进了一个改造过的小公寓。
名义上是公寓,但实际上是分隔开的一些小单间。
月租1500元,朝南的贵200元,房东的解释简单而直接——阳光房,理应多收费。
王晓辉没有犹豫,选了前者,在他看来,如果生活中有充足的光芒,那阳光有没有都无所谓。
实际上,王晓辉可能是一个对日光就没有什么偏好的人,就算是大晴天,他也会紧紧地拉上窗帘,营造自己最想要的那种环境。
在暗色中,他会更舒服。
公寓房的水费和电费都是商用价,不过,对他而言,一个人也用不了多少,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。
搬过去后,王晓辉按部就班地过着有节奏的日子。
工作、回家,每天都像是对前一天的复制。
王晓辉按部就班地过着有节奏的日子。 工作、回家,每天都像是对前一天的复制。图/unsplash
在同事眼里,王晓辉性格内敛,不擅言辞,他的私生活就像个谜,如果不过问,他从不主动透露。
事实上,王晓辉也并不是不想说,而是他觉得,自己的独居生活没有太多变化,因此乏善可陈。
对家人他也是这样,每次视频聊天,他都无法聊太久,和父母说得最多的,就是今天吃了什么,以及下一顿打算吃些什么。
工作之外的时间,王晓辉几乎都在村子里。
村门口像一个屏障,为他隔绝了外界的种种诱惑。
因为孑然一身,他的物质欲望极低,用很少的费用就能解决日常所需。
早饭一屉小笼包、一碗粥,午餐和晚餐则在盖饭和面条间随意切换。在墙上挂着油花儿的大菜单上扫视的时刻,他觉得很自由,仿佛一切都有得选。
回到家里,王晓辉的状态更为放松,15平方米的屋子构成了他的整个世界。
这一届年轻人更擅长独居,自得其乐是一个非常核心的能力。/unsplash
他的业余爱好不少,所以,空余出来的时间,他不会太过无聊。
他喜欢躺在床上读书,轻松的、艰深的都读。他偶尔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精彩的词句,他不清楚那些话有什么用处,但也懒得思考自己这一行为背后的意义。
而那些晦涩的内容,会对他起到良好的助眠作用,他数次抱着《尤利西斯》睡去,醒来时,竟然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。
除了看书,王晓辉也经常孤身一人去看电影。
比起和朋友对银幕上的内容品头论足,他更喜欢静静地窝在沙发座里,看完所有内容,包括片尾的字幕。
远郊的电影院有时不守规矩,那些没有“彩蛋”的影片一结束,院方会直接打开照明灯,关闭投影。
王晓辉会去找工作人员理论,在他的观念里,那些名字值得被看见,哪怕没人记得住。他说服对方的理由是:这是对从业者基本的尊重。
比起去影院,王晓辉更喜欢静静地窝在沙发座里看电影。/unsplash
除了过一种文艺青年式生活,独居也让他更爱熬夜。
夜晚是暧昧的,有时给予他的是安全感,有时则是一种茫然和不确定。
作为一种对白昼的抵抗,王晓辉将夜晚无限延长,纵使第二天要一早起来挤公交,他仍旧会这样做。
至于做些什么,他的答案是:“不重要。”
王晓辉有个小音箱,音质不错,通过蓝牙连接,他听过很多不同类型的歌。
他尤其喜欢鲍勃·迪伦的《劳动者布鲁斯》(Workingman’s Blues #2),歌里唱的,仿若自己的心声。
听得腻烦时,他会陷入某种无意识。他机械性地浏览一个体育论坛,直到每一条标题的文字都变成灰色——那意味着他刷完了所有内容。
放假时,王晓辉也几乎不往外跑,他不热衷于去“网红”餐厅打卡,也不喜欢扎进摩肩接踵的旅游景点。
独处的能力,是一个人精神真正成熟的重要标志。/unsplash
他来北京这些年,宣传册上那些地标性建筑物,他都没去过。
外地的朋友来找他玩时,他会硬着头皮陪他们去那些地方,当他说出“我也第一次来”时,对方往往是讶异的。
没有工作任务时,王晓辉听凭身体的使唤,睡到自然醒。
等到他做好正式起床的准备,他会把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墙边,以免自己精神动摇,再次扎进被窝。
洗漱完毕,他下楼到街上吃个饭,买一杯奶精冲兑的茶饮,然后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走一阵儿。
王晓辉看孩子在广场上跑动,看赤膊的人在球场上甩着汗滴满场飞奔,也看蜗牛在雨后草叶上行进,虽然他与那些人和事没有什么交集,但在某个瞬间,他会产生自己与全世界有所勾连的想法。
王晓辉偶尔学着像诗人那样,写点儿与自我表达有关的短句子,但写完后,他会把它们掖进角落里。
独居没什么复杂,只是偏安一隅,忠实于自我。/unsplash
当下的生活中,孤单是常态,但自己的每一步,或多或少能沾染些自由的味道。
他很清楚,
在这个城市中,能实现这一点,极为不易。
亚里士多德说:“离群索居者,不是野兽,便是神灵。”
适应了在边缘中独处的王晓辉,二者皆不是,但在他身上,或许有某种神性和野性皆具的成分。
当他听到这般评价时,他耸了耸肩。
在他的理解中,独居没什么复杂的,只是偏安一隅,忠实于自我罢了。
结束对话,他再次望向湖面,日光肆意地倾洒在水面上。
而在远处,波纹改变了方向,走近看,有人正把渔具通过铁丝网缝隙偷偷塞进去。
那个人翻越栏杆,从真正意义上靠近了那片水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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